科學的未來不只有硬核,更包含富有洞見的人文思考
■記者 張懿
去年因疫情而改在線上舉行的世界頂尖科學家莫比烏斯論壇,今年終于重歸線下。作為一場讓科學大師們大膽展望科技前沿與人類命運的圓桌會議,今年的“莫比烏斯”特意邀請了多位青年科學家。因為有了這種超越領域、超越年齡的面對面對話,昨天的現場產生了許多有意思的思維碰撞。其中最精彩、最特別的部分,并非科技硬核的一面,而是它與社會、人文在交叉點上擦出的火花。
科學要善用互聯網與公眾溝通
南方科技大學教授楊天罡發問:“應對氣候變化需要全世界的共同努力,我們該怎樣讓科學與公眾形成合力?”
這個問題立即引來科學家的熱烈討論。第一個接過話筒的是1986年圖靈獎得主約翰·霍普克羅夫特。他的觀點很鮮明:政治家要決策,離不開公眾的支持,如果公眾不理解科學,那么政府能做的就會非常有限。
霍普克羅夫特此前正在美國推動一項科普工作。他希望讓大眾了解,在三歲前進行早期大腦開發,對人的成長至關重要。為此,霍普克羅夫特到處尋找優秀的科普作家,并許以豐厚的稿費,希望他們能就這個話題為報紙雜志撰稿。但一些優秀的作者告訴他,這份努力很可能是白費功夫:“他們說,美國至少有一半的人從不讀報看雜志,所以,寫這些文章并沒有太大意義。”經過反思,霍普克羅夫特得出結論:科學家必須用好互聯網和社交媒體,否則很難與公眾交流。
2013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邁克爾·萊維特說,不少人的思維存在偏見,比如許多美國人對待新冠病毒的態度就不科學,過于政治化。因此,對他們開展科普教育非常重要。對科學家而言,必須善于與各種不同的人交流。事實上,最有價值的討論,應該發生在立場、觀點不同的人之間。與此同時,社交媒體也需要在算法上進行一些優化,減少信息推薦的同質化,并且避免“粉絲”抱團形成小圈子。
抓住“科學語言”的童年敏感期
浙江大學教授林曉的問題很有意思: “怎樣才能做一名自信的科學家?”林曉發問的背景其實有些無奈:作為一名基礎科學研究者,工作中很多人會問他“你的研究有什么用”,這讓林曉感覺有些不太自信。
2006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羅杰·科恩伯格接過話筒,把它導向了青少年科學教育。科恩伯格說,實際上所有的科學都是應用科學,只不過有的在當下就能應用,有的則在幾十年之后。他承認,與公眾或是企業家探討“科學有什么用”并不容易,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在人們小的時候,就教會他們享受科學與探索的樂趣: “這樣,等他們長大之后就不會再問了。”
科恩伯格說,科學并不復雜,復雜的是科學語言,也就是要用公眾可以理解的方式,對科學道理、科學精神進行清晰表達。正如人類學習語言有“敏感期”——把一個孩子放在外語環境中,三個月,他就能把這門外語說得近乎母語;但換成成年人,他學語言就會辛苦得多。科學語言也是如此。所以,科學家們應該抓住兒童的敏感期,讓他們從小習慣于用數學語言來思考,同時接觸化學語言、地質語言、分子語言等。
在元宇宙中再現一堂費曼物理課
西湖大學彭斯穎老師昨天“蹭”了一個元宇宙的“熱度”。她本人是美國已故著名物理學家、諾獎得主理查德·費曼的粉絲。費曼不僅是學術天才,在育人方面也是大師。常常思考如何更好地給學生上課的彭斯穎為此發問: “能不能利用元宇宙讓費曼起死回生,重新回到講臺給大家上物理課?”
思維跳躍的萊維特當即表示,如果元宇宙技術足夠發達,費曼理應身在其中。科恩伯格也表示,很多老師其實并非自愿從事這個職業,他們的課無法激發學生對科學的熱情,甚至學生們在課后可能再也不想從事研究了。因此,提升科學水平的最好方式,就是找到真正的好老師,把他們的課程做成視頻,傳到網絡上,讓全世界的學生都來觀看和學習。
作為計算機領域的頂級專家,霍普克羅夫特對此比較慎重。他說,很多人都在嘗試讓人工智能參與教育,但教育是如此復雜,可能很難找到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所謂優秀的教學方法。在他看來,優秀老師的關鍵,并不在于他掌握了多少科學知識和上課技巧,而是他們是否真正關心學生。霍普克羅夫特為此向校長和系主任們建議,大學應該調整對教授的評價標準,將更多關注從發表論文、獲得經費,轉到老師們的課堂表現上。
在結束發言前,霍普克羅夫特特意提到了他親身經歷的一個“上海故事”。在著名學府康奈爾大學任教的他,曾帶過三個來自上海的博士,巧的是,這三個學生還是高中同學: “他們的學校距離今天的會場不到30分鐘車程,他們都向我提到了同一位老師,這真是一位了不起的老師。”
(責任編輯:歐云海)